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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戴彥希費盡千方百計找到正確的路並成功回到自己病房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過後了。
病房之內,少年的床邊坐著一個神情疲憊的中年婦人與面帶憂愁的女高中生,也就是少年的母親與他的姊姊。估計少年的父親還在處理工作的相關事項,所以沒有在場。
看著精神不好的兩女,戴彥希自己也不禁感到一股脫力感。病床上躺臥的少年依舊呼吸著,卻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雙眸依舊緊閉。
床頭櫃的花瓶已經被換過了水,裡面插著幾朵在病房裡顯得突兀的向日葵,那是少年最喜歡的花。先不論花語和他有多合,很好畫倒是真的。
戴彥希掃視一圈病房內,實在找不到多餘的椅子,他只能一屁股坐到病床邊,跟自己擠一下空間了。他盯著少年蒼白而傷痕累累的臉,想要打破沉默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昏迷指數四分,基本上已經可以去死了吧。耳畔沒來由地響起這句話,他驚覺那是自己的聲音後隨即睜大了雙眼……他突然想起來畢業旅行的後續。
「吳笑天你個智障!」
大飯店裡眾房間中的其中一間,是戴彥希跟他的好夥伴們的落角處。不管再怎麼樣有教養,通常四個男生擠在一間房間裡是不會發生什麼有營養的事的,目前飛過空中的毛巾就是最好的證明。
比較值得慶幸的是戴彥希和吳笑天這兩個堪稱二零四爆破二人組的恐怖份子是和相當成熟的劉子逸與梁若禹同房,所以還不至於發生太超過的事。不過吳笑天不久前把擦完頭髮的溼毛巾丟在梁若禹的床位上分明是找死,這也是為什麼這條毛巾會被梁若禹拿起來再往吳笑天的臉砸過去。
劉子逸很有矜持的坐在一旁默默滑手機,至於正在行李中翻翻找找的戴彥希則是置若罔聞。一會戴彥希從行李中摸出了一把手電筒,測試過開關和亮度後他才往劉子逸那邊湊了過去。
「欸欸欸阿逸阿逸,走我們去夜遊。」揮揮手裡的手電筒,他這麼提議。
很可惜就是他滿懷期待的提議只換來對方一記眼刀,「阿希,去洗澡。」
「別這麼無情嘛,畢業旅行怎麼能不夜遊!」
「你倒是告訴我畢業旅行最好是能夜遊?被領隊抓到你還用活嗎。」
「這是畢旅必要的刺激!青春沒有激情怎麼行!」
「你今天玩的雲霄飛車還不夠青春嗎?」
「阿逸你是不是學生啊!你是老人吧老人!」
「和你相比我當然老。」
被連潑好幾桶冷水後戴彥希很絕望的垂下雙肩,翻過一個白眼接著決定轉向找他的爆破好夥伴吳笑天。
「阿天──」
「我就丟個毛巾忘記拿走了阿禹你至於嗎!」可是爆破好夥伴已經跟另一個好學生梁若禹開打枕頭仗了,和那硝煙瀰漫的戰場比起來戴彥希的呼喚簡直小的可以。
「你從昨天開始就丟了免洗筷衛生紙糖果垃圾雜七雜八的東西在我床位了你還要臉嗎吳笑天!」
「阿天……」
「愛妃息怒我真的只是忘記啊!」
「愛你個頭!你給我站好我要捅你十刀!」
「我們去夜……遊……」
「阿希,不要過去,那邊在鬧家庭革命。」
眼看呼朋引伴無望,戴彥希無奈肩一聳,抓起自己的手機塞到口袋裡便往房間門口走去。
「那我自己去──哥要去探索夜晚的奧秘,不要攔哥。」
「不準。還有這種文藝風情你留在作文紙上就好。」
「吼阿逸你又不陪我,安啦,我去去就回。」
「我說不准去,」劉子逸冷道,「戴彥希你──」
明顯聽出劉子逸語氣裡的那分不爽,戴彥希索性不等對方把話說完便雷厲風行的開門走人然後關上門以避開所有威脅,阿逸生氣起來可是很難搞的……
「嘖!」在戴彥希已經看不到的房間裡頭,劉子逸受不了的把手裡的手機甩出去,正好落在他的床位上。
「……這樣好嗎?」已經解決吳笑天的梁若禹也注意到戴彥希溜走的事實,他邊拍手邊問臉色無奈的劉子逸。
「誰管,他小學就幹過這種事了,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唔啊阿逸比我媽還愛管……」
成功躲開領隊與師長們的眼線並到達飯店附設的景觀區後,戴彥希不禁如此感嘆。他在的這家飯店是偏在郊區、園區包含各種自然景觀和健行步道的度假村,對於想要體驗青春的戴彥希來講再好不過。
「嘿,總之冒險開始!」
這個時間已經沒人會來黑漆漆的林子裡走了,唯一的例外就是戴彥希。他打開手電筒,在自己面前展開一道明光。
若是換一個人來,孤身遊走於簡直死寂的林子裡,就算不怕什麼東西突然竄出來也多少會怕撞鬼,戴彥希卻面不改色,反正他知道自己八字重的很,對於撞鬼這事他抱持的態度好奇比恐懼更多。
他一路走下來其實什麼事也發生,但也就是這種完全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刺激感讓他很享受。然而,他是很享受那種神異性的壓迫,卻並不喜歡什麼不妙的事真的發生。
「……欸機車!」就在他正想回頭時,他手裡的手電筒很給力的沒電了,「……這裡是哪?」
來回開關幾次手裡的手電筒確定已經回天乏術後,戴彥希頓時感到一股危機。不過後來想想路癡如他,在這種佔地如此大的地方亂逛還沒記路線,就算有手電筒照明也是不可能知道怎麼回去的。
接著他摸出口袋裡手機,他的手機並沒有手電筒的功能所以他純粹只是打算拿來打電話求助的,他也做好被劉子逸數落的準備了,於是毫不猶豫地按下電話簿最上頭那個名字。
「喂喂?」電話過了一會才被接起來,「阿逸我迷路了救命……阿逸?」
透過話筒過來的是一陣微妙的雜音,緊接著是無比吵鬧的喧嘩聲,戴彥希有點納悶這種時候劉子逸怎麼會在這麼吵的地方,他用了不少力才能勉強聽到他想聽的聲音。
「你、在……哪裡?」
「阿逸?你那邊好吵,我……我也不知道在哪?」
隨即對面除了亂糟糟的聲音以外,陷入了短暫的沉寂。這陣沉默讓戴彥希感到了一股微妙,他可以想像劉子逸正在思考要怎麼罵他的樣子。
「……阿希……」待到幾秒過後,劉子逸再次開口,「……不要回來。」
「哈?什、阿逸?」
這樣的答案已經超出戴彥希的思考範圍,正當他想追問下去時劉子逸卻什麼也沒說的掛了電話,只剩嘟嘟嘟的機械音響徹在他的耳畔。
「喂!阿逸!喂喂喂!有必要到這地步嗎!劉子逸!」
他真沒想到他就只是出來夜遊而已也會變成被放逐一樣,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不聽劉子逸的話了?戴彥希覺得自己的暴躁度瞬間飆升了好幾個等級。他很快又撥了一次電話,這次回應他的乾脆是無法撥通的電子音。
接下來他改成撥吳笑天和梁若禹的電話,沒想到得到的也是同樣的回應,「夠了這群人!我不理了啦!反正總會走回去的啦亂走就對了!」
然後戴彥希馬上發現他小瞧了自己的路癡程度。他根本就對於自己身在何處或走到了哪裡一點頭緒都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起先他並不是很在意這點小事,他路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不管他怎麼撥打摯友們的電話──甚至是師長的電話都打了──他就是打不通,他漸漸覺得精神耗弱起來。
「這破手機這個時候出包……」有氣無力的嫌棄手機之餘,他仍舊繼續前進,「……而且好熱!剛剛有這麼熱嗎?」
隨著他持續移動,明明是夜晚,周遭的氣溫竟不降反升。他討厭這種彷彿被關在一個烤爐中的悶熱感,卻又無從逃起。更糟的是,他發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好像胸腔被什麼東西壓住一樣。
「搞什麼……」口乾舌燥的感覺讓他開始後悔亂跑出來了,但苦難還未結束。
縱使夜深,戴彥希已經適應黑暗的雙眼還是能清楚看見,慘灰的煙塵,從不遠處的林子間竄了出來。
「……我!就夜個遊也能碰上火災!這次真的玩大了啊!」他一秒鐘就拔腿往回狂奔而走。
戴彥希自認自己跑步還是很快的,可是那拔山倒樹而來的煙霧猛獸更勝一籌,沒多久他就發覺四周都是燙死人的灰煙。
他不可控制的劇烈咳嗽起來,本來因為奔跑就急促的呼吸變得更加紊亂。避無可避的煙霧侵入他的鼻腔中,不管是神智還是雙腿都恍惚而無力了起來……接著他便倒下了。
「咳!咳咳……別——」
在戴彥希徹底昏厥過去之前,映照在他瞳底的是點亮夏夜的火光。也就是那時,他才懂了阿逸為什麼要他不要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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